自然灾害永远伴随着人类前行，人类渴望大自然风调雨顺，想尽了种种办法，基本的两种方式:一是与自然灾害作斗争，改造自然。二是天人沟通，祈求上天。前者是基本的方式，但是人与自然斗争，改造自然，毕竟能力有限，只好转向第二种方式，仍然不见其效，聊作精神安慰。人类在与自然的关系中就这样在斗争与祈求中艰难前行。人类可以解决一些局部的小问题，但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无论人类多么努力，都是非常可怜的!
这次北京大雨，人员和财产损失惨重!但是这次的大雨并没有达到疯狂的地步，据说1951年的北京大雨，连下数天，同样是拒马河，洪水襄陵，是这次大雨的10倍! 我在想，这次大雨是7月21日中午开始的，直到晚上没有停歇，22日凌晨以后雨基本停了，山洪暴发，造成人们措手不及，很多人遇难是习惯了北京的降雨规律，没有警惕，山洪到来之时仍在熟睡，遂被洪水卷走。这次大雨造成的灾难以拒马河沿岸最为严重，很多年以来拒马河水近乎干涸，拒马，巨马也，形容河水暴涨时汹涌澎湃，如万千骏马奔腾，这次大雨验证了河名的本义。这次大雨，北京死亡77人，河北死亡人数不详，大概接近30人。
8月11日，一个人单车向西，对拒马河受灾最重的北京十渡和河北涞水野三坡作一次溯流凭吊。
一
早晨8：30出发，过了杜家坎不久，就是所谓京港澳高速低洼地带。这里21日晚上曾经发生了严重的水灾，很多汽车滞在低洼处被水淹没，由于附近民工的奋力抢救，避免了人员伤亡。如今，潴积的雨水已经抽干，道路恢复到正常的交通，但可以看出，道路两旁墙壁还在向外渗水，路基码着整齐的沙袋，防止水流侵入干道。过了琉璃河，就是韩村河，据报道韩村河也是受灾地区之一，现在看起来情况良好，除了田野有被水流刷过的痕迹外，人们的生活和工作状态都已恢复正常。长沟镇和大石窝镇也很平静，看不出与水灾之前有什么不同。我特意从张坊镇穿过，为了对付午餐，我买了一张烙饼，五根大葱。车上带的饮水是充足，还有早晨出发时在永辉超市买的烧鸡、香肠和豆辧酱；小甜瓜是我夏天的最爱，装了6个在后备箱的小桶里。自然也少不好酒，窖藏15年的白云边两瓶也在后备箱里。不动烟火，在新址过日子三五天没有问题。
二
一渡的道路悬在山腰上，路边插着警告牌，“雨后危险，注意落石！”路面上散落着一些碎石，估计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也许还有大石块，被立即清理干净了。这样的地方，落石防不胜防，我只能寄望于自己的运气了。路基临河的一边多处垮塌，机械轰鸣，人员忙碌，路边拉起了挂满小红旗的红线，有的地段成了单车道，需要人员指挥交替通过。这儿有一个“渡源饭馆”，坐落在河边的悬崖上，如今还在。我想把车停在路边拍照，一位交通维护员挥舞着小红旗，示意我路边太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崩塌了。我说我是记者，记录灾情。我没有说谎，随身携带的腰包里就放有记者证。他对我笑笑，让我把车停在河边的一块空地上，这儿有一座小山自河里凸起撑住了路基，应该是安全的。
三
一渡过去，到了二渡，道路在河滩上通过，地势低，路面虽然清理干净了，但水过的痕迹还是非常明显，道路两边的路基上堆着泥沙，可见，大水来临的时候，这儿成了一片汪洋，洪水裹挟着大量的泥沙和漂浮物，摧枯拉朽，所向披糜。这里的一座小桥已经坍塌了，先是用钢筋铁架搁在原桥上开通了道路，但也许是仍然承受不了车辆的压力，弃而不用，在桥的两端放置了红色障碍物，重新在下方填路架桥，用料是泥沙碎石和涵管，成了一座十孔新桥。河滩上庄稼主要是玉米，正是收浆的时节，在大水中全都淹死了，只留下一片片灰色的玉米秸秆，看来返青无望，这儿的农民只能承受损失。远处的浅濑流水哗哗，翻腾着白色的水花。靠近道路不远处的低洼处两块巨石相叠，如今上面的石头上已经开始长出青草，那是洪水的游戏吗？如果是人工肯定需要机械操作，这处景观似乎标示着洪水的力量。
四
十渡地方的民居大多依山筑势，离主河道有相当长的距离，这样在一般情况下不会被洪水淹及。又民居与河道之间开有小渠，渠上架有汉白玉小桥，雕花栏干。渠堤用鹅卵石砌成，比较坚固，以防止屋基滑坡，渠水自河的上游引来，自然流经各家门前，湿润空气，灌溉菜园，一派“流水绕前村”的诗情画意。如今，渠水设施基本完好，个别地方有垮塌，石墙上的南瓜藤雨后疯长，花开艳丽，不知怎么搞的，让人无端想起陈后主的那两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河道里开始出现了驻车，一些年轻男女在河水里拍打水面，溅起了水花。白色的鸭子在水面上寻找食物。在八渡，我把车停在路边，一位大嫂正在恃弄她的菜园，菜园里有古风盎然的石碾，韭菜和葫芦翠绿一片，我赞美大嫂的菜园好看，她便笑着摘了一只最大的瓠子递赠我。大嫂的老公这时候正坐在墙头上，短裤白背心，一只眼睛通红，咧嘴望着河水，我递给他一支烟，他说:“就这个村子，22日发现了3具尸体，都是从三坡冲下来的，冲到下游的肯定更多。”我下到河边，漫水桥已经七零八落，过去我们划船的地方面目全非，绿柳、石岸、竹筏全无踪影。河滩上木头、破船、钢质门窗、家什杂物，大约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堆满一地。两个中年人立在河边，其中一个低头默念，似乎在谛听水声，又似乎在悲悼逝者。
五
车过十渡，接了一个电话，是老大打来的。我在张坊镇时他也打过电话了，说他在我前面，天津的王教授还没有到，自己就边走边拍边等。这会儿他说自己过了十渡，正在一处断桥等我。我看看时间，已经是11：30，我想可以集合吃早饭。到了东湖港，果然看见前面有一座断桥，桥体已经断为数截，无法通车了，抢修队在断桥的下边填了土石方，道路开通。我驻车拍照，不一会儿，我们在十二渡“龙门放舟”景点会合。这儿河道相对较窄，所以号称“龙门”。不过，龙门虽在，却不见放舟人的踪影，只见果园的树木倒伏了，横七竖八的机械陷入了泥淖，树梢上挂着枯萎的水草、塑料袋、衣物、漂流船，有一人多高。似乎什么都被冲走了，又什么都被冲了过来。河滩大水过后，泥沙已经开始干燥，皲裂的泥地里绽出了新绿，大水把一些好看的石头翻腾了出来，各种颜色与花纹，煞是好看；树林里的旅游者小屋被水浸泡过后歪歪斜斜，水痕漫及屋檐，周围散落着红红绿绿的各式男女拖鞋，十多个石鼓似的础石一字儿排开在那儿。这是一个经营场所，经过了这次水灾，损失惨重，但老板很淡定，说：“21日那晚，两百多号人麋集在这儿，趟着齐腰深的浑水，等待救援；所有的汽车都漂浮起来了，那个时候，人们只知道救命，什么
都不知道了。”我在河滩上采了一把水草，老茎黑色，新茎嫩绿，像是宣示着雨后的生命，回家水培，模拟河滩环境，盆中加些沙子和细石，应该可以成活吧。看着小草活泼的新生命，忽然生出感叹：拒马河啊，你太古都了，也太累了！在你的怀抱，修建了公路、桥梁，村舍从山腰延伸到河滩，河滩在不断开发，农田，挖沙，新建的宾馆，跑马场，射击场，还有水中的漂流，山上的蹦极，沿河摆满的摊位，无处不在利用你，伤害你.......所有这些，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必得有一次爆发，以警告人类的贪欲！
六
进入河北界，右侧山峰笔立，更多落石的危险。所以，车速加快，尽可能短时间通过危险地段！约12：00到达野三坡东边的别墅群，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得以细察“醉山水”别墅群。这里再没有昔日那种亮丽的风景线了，虽然一座座别墅依然安然地立在那儿，路边仍然矗立着高大的“醉山水”广告牌，但问津的客人极少。别墅群的水边过去颇为引人眼球的铁栅栏和伸入河水的旋转台阶已被洪水冲得没剩几家了。洪水肯定淹及到河边小楼的一层，墙上似有水痕，记得一次考察“醉山水”，老大做过一个判断，说“别看这儿风光，但地势过低，就怕山洪爆发。”当时我们觉得怎么会呢，人家肯定做过测量了，可以避免洪水。老大说“过去曾经发过一次大水，几十年前了，洪峰几乎到了山腰”，老大一边说，还一边指了指对岸的山峰。我们那时候都不相信他的话，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房子，自己买不起，说风凉话吧！可是，现在来看，洪水淹及醉山水，确有可能，而且不是已经淹到一部分了吗？不过还算幸运，大雨也就下了一天一夜，要是连续三天，醉山水恐怕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七
进入野三坡镇，粗看风景无异，但街上泥沙堆积，坑坑洼洼，大水肯定淹到房屋了。沿河的凉棚几乎全部不见了，河岸多处崩塌，漫水桥尚在，但下游的小岛形迹无存。对岸水边，一辆大客车四轮朝天仰躺在水里，车顶被冲走搁在下游桥墩下。